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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423、以无情刑有情 (3 / 4)

    但公孙不害却停下脚步,却又开口:“伱怀疑顾师义?”

    他没有回头,吴病已也没有。

    两个人就这样背对着说话。

    吴病已说话如凿石,一字一字的锤砸:“一个极度固执、极度自我的人,如果笃信自己是正确的,那么为了这份‘正确’,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。所有匪夷所思的、你觉得不可想象不可理喻的,在那种正确之前都不值一提。我想顾师义就是这么一个人。”

    公孙不害回过身来,在法家仪门内,望着仪门外:“当初我的老师战死天外,是你写信召我回来。三座刑宫平等分立,无有高低。但我一直都很尊敬你。”

    他一开始对吴病已是称“您”的。

    但那个“心”字,被吴病已削掉了。

    因为刑人宫的执掌者,在涉“法”的一切事务里,不可以掺杂个人的心情。

    “你九岁通经典,十三岁能注《法经》。十六岁游学天下,九易荆棘,办案一千三百四十六起,无一件不公。为了探讨侠与法的边际,又化身孙孟,闯下‘豪意’之名,成为唯一一个不曾触犯任何法律的天下豪侠。同代之中,无人及你。前数百年,后数百年,也很难说有哪个法家门徒能跟你比。你能执掌刑人宫,是法理必然。”

    吴病已也回过身,与公孙不害面对面:“这不是我或者韩先生说了算,这中间也并不掺杂什么情谊。我写的是公信,不是私信。”

    刑是无情之事,人是有情之人。

    刑人,就是以无情刑有情。

    公孙不害当然不用谁来教他。

    但此刻他看着吴病已,还是不自抑的生出几分恼意。

    我敬你,如师如父。而你如铁如石。这么多年过去了,还是不能习惯。

    他开口道:“你盯着顾师义,是因为他是天下豪侠的精神领袖,一呼百应,足能撼动天下。还是因为他真的做过什么恶,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?”

    “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他做了什么恶,所以我也不认可他做了恶。他当然触犯过不同地方的一些法律,但也都不是什么令人发指的恶行,只是生性自由,不受规束罢了。”吴病已很直接地道:“我盯着他,是因为他并不在乎‘法’。他有乱法的意愿,和乱法的能力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也应该这样盯着姜望。”公孙不害说道:“炼魔,修朝闻道天宫,他根本蔑视秩序,对规矩并不敬畏。无论是世人的看法又或刑刀法剑,都不能框住他,他也极度自我,也一再挑战固有的秩序。”

    “你说错了,你与姜望同行一路,但你并没有真正认识他。”吴病已毫无波澜地道:“真我姜望和豪侠顾师义,看似相类,都自我肆意,实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。顾师义目无法纪,自行其路。而姜望恰恰是个很懂法,很敬法的人。你的《证法天衡》,他倒背如流,薛规的《万世法》,他一开始连名字都不知晓,后来已经可以同卓清如辩论书里的观点——他比你想象的更有认知。”

    “有人给他魔功的消息,是希望他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修炼魔功,但他炼而不修。他虽炼魔,而置自己于法宫,自戴枷锁,自驾刑刀。他修建朝闻道天宫,是一步一步推动,沟通诸方而后能成行。你认真审视他会发现,他很多看似狂肆的举动,都是在现有的秩序框架里前行。哪怕是震动天下的天京城那一战。”

    执掌矩地宫的大宗师,就这样立在高崖,给出了自己关于‘姜望’的最后定义:“他其实很愿意尊重规则,也愿意在规则之下行事,只要规则是公平的。我想他已经懂得了‘秩序’的真义,明白它是一切安宁的基础。”

    “或许你很了解姜望吧!”公孙不害摇了摇头:“但你并不了解顾师义。”

    “我了不了解他们不重要。”吴病已毫无波澜地道:“我只看事实。”

    公孙不害看着这样的他,终于说道:“你现在怀疑顾师义,但归根结底是怀疑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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